肆拾是

浅喜似苍狗,深爱如长风

宿命 Ⅴ

一颗桃子味的🍬


(十三)


之后的日子,我们似乎回到了当年做队友时的相处模式,周围人看我们两个私下在一起渐渐习以为常。我是怎样一步步成为今天的样子,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,孔雪儿全部了然,不必解释,不必提起。


但又完全不同了。镜头前她还是刻意避免和我有任何互动,我也便也由着她去了。她有她镜头前的一众密友,我有我长隆著名端水艺术家的名头。


主题曲再评级,我看她在台上从PD手里接过成绩,然后表情平静的走到了我所在的B班队伍。名次有进步,但远远没达到她自己的要求。我扭头看着她面对周围祝贺和安慰她的女孩们,脸上扯出一个甜美无奈的笑容。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此刻写满了担忧。


我怕她这样努力却没拿到想要的成绩,会在众人面前沮丧掉眼泪,却总是忘记,她是十四岁就只身前往韩国当练习生的孔雪儿,是在我面对恶意时主动挡在我前面的孔雪儿,是有决心先放手转身离开的孔雪儿。


她一直是勇敢的,只是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娇娇软软让人误以为是个脆弱的瓷娃娃。又或是因为,她在我面前时,从未隐藏过她的难过和眼泪。


没过多久就轮到我上台领取成绩。升班是意料之中,one take这种机会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情,我心底笃定。但被其他训练生投成C位,却是没那么有把握的事情。我看着孔雪儿在台下举着手臂欢呼的身影,来到长隆以来第一次,胸口涌上很久都没有感到过的热血。


主题曲录制那天,我们跳了通宵。舞台最中央的A班九个人,大概连续录了七十多遍。这群大多数体重不过百的女孩子,到了凌晨四五点时脸上都透露出极度的倦意,但只要镜头摆向自己,就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,扬起下巴露出灿烂笑容。


跳到二十遍左右的时候,我开始感到膝盖落地时的刺痛。舞者们长年没日没夜的练习,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伤病。除非放弃跳舞这件事情,否则伤痛是会伴随着热爱持续一生。


短暂的休息间隙,我弯下腰双手用力按住膝盖,仿佛这样就能将疼痛挤压出身体。下意识看向台下孔雪儿的位置,却迎面碰上她的视线。她盯着我的腿,细细勾描过的眉头蹙起,然后抬起目光与我对视,眼里有很深的担忧。


我立刻站直了身体,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,无声的对她比出口型 “没事”。又投入到下一轮的拍摄。


膝盖再疼又算得了什么呢。我终于站到了舞台正中央,虽只是暂时的位置,但走到这里,我已用了十一年。这一次我站上去,就不想再下来。不会有任何事情能阻碍我,尤其是我自己。


突然想起几年前我们录专辑mv那次,为了赶进度连续跳了几天后,几个女孩偶然间看到我肿起来的膝盖,一个个哄劝加上恐吓把我送进了医院。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是老毛病了,这次也没多严重,医生处方无非就是几副膏药外加休息几天。


从医院回到练习室看到一脸担忧的孔雪儿,我突然玩心大发想装样子吓唬她,垂下目光做出极其失落的表情,“医生说,膝盖状况很差,我可能以后都不能跳舞了”。


她一下子愣住了,过了几秒钟,眼里浸着泪,小心翼翼的上来拉我的手,带着哭腔的声音都在发抖。“你在 说什么呀 前两天 不是 还好好的么”。


我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强烈,瞬间后悔了,握紧她的手,“没有的事,我逗你的,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,休息几天就好了。” 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,露出困惑的神情,看我心虚的缩起脖子,困惑转成了愤怒。


我看她红红的眼睛,红红的鼻头,红红的脸蛋,连眉梢都是粉红的,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。


她听见我笑,也不管眼里还嗔着泪,抬头瞪圆了眼睛伸手上来打我。


一个泡在水里湿哒哒的粉桃子。


想咬一口。


(十四)


不知不觉我们在长隆已经度过两个多月。离开了北京满天大雪的深冬,日日夜夜呼吸着广州日渐温暖潮湿的空气。我们不知疲倦的面对着镜头和彼此,不知外面世界斗转星移,白云苍狗。


第一次顺位发布前夕,空气中流动着不安与躁动,没人能沉住气继续练习。在这必定迎来分离的前一个夜晚,几个女孩偷偷求了关系好的选管姐姐,从外面小超市里运来几箱酒,配上广州三月阴晴不定的天气,颇有些末日狂欢的架势。


已经成为定局却还未公之于世的数字,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,没人知道下一秒会继续战战兢兢还是跌入谷底。许多人来时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,因为谁也说不好,也许这场选秀,就是那只在南美扇动翅膀卷起生命风暴的蝴蝶。


我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,在人群中寻找孔雪儿,突然虞书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凑到我旁边故弄玄虚的压低声音,“刘老师,偷偷告诉你,这个时候去天台的话,能捉住一只喝醉的小仙女哦。”


我懒得去想这位小公主葫芦里又买的是什么药,把手里还没开瓶的酒塞给她,“多喝点。”


少说话。


我走上天台,一眼就看见穿着睡衣背靠着墙屈膝坐着的孔雪儿。


她怀里抱着瓶酒,脚边还有个空瓶,一动不动,泪眼朦胧的望着月亮。广州三月的春夜里,我只觉着不会有比此刻更美的月色了。


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悲伤,为什么身边时时有亲密女伴却总看起来寂寞,为什么明明是先转身离开的人却让人觉得好似被抛下了。


但如今我在这里,她就不是一个人了。


我在她身旁坐下,静止的雕像阿弗洛狄忒活了过来头转向我。她离我那么近,粉黛未施莹白小脸上淡淡的雀斑,被眼泪打湿成一簇簇的睫毛,湿漉漉的圆眼,鼻头红红更像小动物。


“刘雨昕...都怪你”


她发出小动物受伤的呜咽闭上了眼晴。


太近了。


鼻尖发梢脸颊上全是她桃子味沐浴液的香气。


我甚至能数清她轻颤的睫毛。


嘴唇上,湿湿软软的,孔雪儿的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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